第六十九章 情深深雨濛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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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勝明循著苗校長的目光，盯著從樓下空地一路慢慢走來的那個孩子。
一直看著林渺走進大樓，才收回了眼光。
又等片刻，終於才等來了從樓梯口傳出的腳步聲。
林渺剛露臉，苗校長就笑著走上前，牽住他的手，語速很快地說道：“今天有個記者叔叔特地過來采訪你，說話要註意分寸啊。”
“嗯。”林渺一臉純潔無害、天真無邪。
他擡眼朝前方看去，見到站在走廊上的何勝明，隱隱覺得有點眼熟，但卻實在難以和記憶中的某個具體的人對應起來。畢竟他前世所見到的那些人，和現相比年齡都相差了足足20多歲。而那些年輕時再怎麽英姿勃發的男人，但凡是在機關單位裏幹了二十年以上的，最終都難逃淪落成圓臉、油皮、大肚子的中年大叔的命運。
有鑒於這部分由黨和國家批量生產的機關大叔們，發福後的模樣顯然都比較相近，因此要一眼就反推出他們年輕時的相貌，確實不太容易。
林渺年幼視力好，隔著十幾米遠，就已經完成了對何勝明的觀察。
觀察的結果是——並沒有什麽結果。
而與林渺截然相的是，何勝明從見到林渺的第一眼起，心裏頭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相當明顯的輕視情緒。何勝明覺得這孩子太小了，小到讓人甚至不得不懷疑，他是否能獨立寫出一句完整的句子，更遑論一篇五六百字的精彩作文。
“小何，這就是林渺，我們百裏坊小學的鎮校之寶啊，哈哈哈……”苗校長開著玩笑介紹道。
何勝明微微一笑，然後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，低頭問林渺道：“小同學，你今年幾歲啊？”
林渺也跟著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，然而一開口，就差點讓何勝明吐了血：“大哥，你好歹是吃記者這碗飯的，有點職業精神好嗎？這種問題還需要我告訴你答案嗎？”
“我……”何勝明措手不及，表情無比尷尬，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。
“小何，你剛剛有提醒過你的吧？”苗校長大笑不止，牽著林渺的手往會議室裏走去，“坐下來說吧，渺渺，今天給你放半天假，早上不用上課了。”
“唉。”林渺搖頭輕嘆，淡淡然地把何勝明晾在一邊，只跟苗曉秋道，“姨姨，我覺得這個采訪沒什麽必要啊，我的事情你們和報社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嗎？而且今天這個哥哥連相機都沒帶，他就是把報道寫出花了，來回也就那點內容，還浪費我早上刷題的時間。我現在忙都忙死了，晚上還要練琴的……”
媽個蛋蛋啊！浪費時間的是我才對好不好！？
何勝明臉色開始發黑，但好在會議室本來就黑，坐下來後，也就看不大出來了。
金校長去辦公室裏給何勝明倒了杯茶，順帶手，也給林渺沖了杯滾燙的白開水。
四個人隔著會議桌坐下，林渺被金、苗兩位校長一左一右夾在中間。
何勝明則坐在他們對面。
翻開封皮上印有“東甌日報”標志的筆記本，何勝明拿出筆來，先輕咳一聲，想要重新開始。
然而林渺最近越發天***，完全是把人家往死裏招呼的節奏，立馬就問道：“哥哥，你生病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何勝明冷著臉回答。
“那為什麽說話前一定要先咳嗽一聲？是為了掩飾緊張的情緒嗎？是因為對自己的專業水平缺少自信嗎？”林渺表情認真地追問。
空氣中，隱隱有了血腥味。
那是從何勝明被戳中的心窩裏，流淌出的滾滾鮮血……
我日你老木的……到特麽底誰采訪誰啊……
現在的八零後小孩都這麽欠抽嗎？
去你奶奶的鬼的神童啊……
沒大沒小、油嘴滑舌，這種小孩，好想直接打死啊……
何勝明內心一邊咒罵一邊崩潰，偏偏臉上還要繼續強顏歡笑，笑得比哭都難看。
苗曉秋看著何勝明這可憐樣，不禁心有不忍，摸了摸林渺的頭，小聲道：“渺渺，先聽記者叔叔說，他問你什麽你再回答他，不然搶著說話是不禮貌的，懂嗎？”
“嗯，好。”林渺在兩個校長面前永遠裝乖賣萌，重重地點了下頭，繼續用嚴肅認真的表情和口氣道，“叔叔，你問吧，不要緊張，加油！”
說加油的時候，還比了個握拳的動作。
我草，我草，我草，老子幹完這趟，怕是要去醫院做個體驗……
何勝明明顯感覺到心臟不適，他趕緊深呼吸調整了一下，而這表現落在金校長和苗校長的眼裏，仿佛還真是在控制緊張情緒。
《東甌日報》的記者，什麽時候業務素質低到這種程度了？
兩個校長對視一眼，然後再看何勝明，覺得這人就沒之前感覺中的那麽厲害了。
何勝明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形象算是崩塌了，等把情緒控制下來，幹脆也懶得裝了，開門見山就對林渺道：“小朋友，我前些天在報紙上看到一篇作文，題目叫作《門》，據說是你寫的。真的是你寫的嗎？”
林渺微微一笑，答非所問道：“丁少儀和你談過我嗎？”
何勝明有點火氣上來了，眉頭一皺，沈聲道：“我和丁主任是兩個部門的，而且部門還隔得比較遠，所以她不是我的直管領導。這次的采訪並不是她……”
說到這裏，何勝明卻自己猛然一頓。
林渺反問道：“哥，想明白了嗎？”
何勝明看林渺的眼神，徹底變了。
眼前這個小東西，不是神童，他就是個妖怪。
“你今年……真的只有6歲？”何勝明神情凝重地問道。
“7歲了。”林渺道，“這個月剛滿7周歲，等過了年，虛歲就是8歲了。”
何勝明又問：“你什麽時候開始認字的？”
林渺隨便鬼扯道：“大概三四歲吧。”
“跟誰學的？”
“新華字典。”
“……”何勝明盯著林渺沈默了許久，才繼續問道，“那寫文章呢？跟誰學的？”
“這個可多了。”林渺掰著指頭數道，“莎士比亞、托爾斯泰、泰戈爾、狄更斯、馬克吐溫、蕭伯納、王爾德、卡夫卡、塞萬提斯、簡奧斯丁、馬爾克斯、司湯達、葉芝、福樓拜、普希金、巴爾紮克、大仲馬、凡爾納、李白、杜甫、蘇軾、湯顯祖、關漢卿、海明威、曹雪芹、魯迅、沈從文、茅盾、老舍、金庸、古龍、三毛、張愛玲……”
“等等！”何勝明猛一拍桌，抓狂地問道，“三毛和張愛玲的書你都看？”
“這有什麽？”林渺很不以為然地回答，“我連瓊瑤的書都看，三毛和張愛玲已經算很高端很高端了好吧？而且我還給《情深深雨濛濛》遍了首歌呢，你想不想聽？”
何勝明還在懵逼，林渺就已經唱起來：“啊~情深深雨濛濛，天也無盡地無窮，高樓望斷情有獨鐘~”
何勝明目瞪口呆。
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是白活了。
誰特麽能想到，原來神童竟是這個德性，這回真的是見世面了……
感謝領導派我來出勤，給了我一次刷新世界觀的機會。
我何勝明，服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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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渺年幼視力好，隔著十幾米遠，就已經完成了對何勝明的觀察。
觀察的結果是——並沒有什麽結果。
而與林渺截然相的是，何勝明從見到林渺的第一眼起，心裏頭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相當明顯的輕視情緒。何勝明覺得這孩子太小了，小到讓人甚至不得不懷疑，他是否能獨立寫出一句完整的句子，更遑論一篇五六百字的精彩作文。
“小何，這就是林渺，我們百裏坊小學的鎮校之寶啊，哈哈哈……”苗校長開著玩笑介紹道。
何勝明微微一笑，然後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，低頭問林渺道：“小同學，你今年幾歲啊？”
林渺也跟著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，然而一開口，就差點讓何勝明吐了血：“大哥，你好歹是吃記者這碗飯的，有點職業精神好嗎？這種問題還需要我告訴你答案嗎？”
“我……”何勝明措手不及，表情無比尷尬，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。
“小何，你剛剛有提醒過你的吧？”苗校長大笑不止，牽著林渺的手往會議室裏走去，“坐下來說吧，渺渺，今天給你放半天假，早上不用上課了。”
“唉。”林渺搖頭輕嘆，淡淡然地把何勝明晾在一邊，只跟苗曉秋道，“姨姨，我覺得這個采訪沒什麽必要啊，我的事情你們和報社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嗎？而且今天這個哥哥連相機都沒帶，他就是把報道寫出花了，來回也就那點內容，還浪費我早上刷題的時間。我現在忙都忙死了，晚上還要練琴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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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個人隔著會議桌坐下，林渺被金、苗兩位校長一左一右夾在中間。
何勝明則坐在他們對面。
翻開封皮上印有“東甌日報”標志的筆記本，何勝明拿出筆來，先輕咳一聲，想要重新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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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。”何勝明冷著臉回答。
“那為什麽說話前一定要先咳嗽一聲？是為了掩飾緊張的情緒嗎？是因為對自己的專業水平缺少自信嗎？”林渺表情認真地追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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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從何勝明被戳中的心窩裏，流淌出的滾滾鮮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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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好。”林渺在兩個校長面前永遠裝乖賣萌，重重地點了下頭，繼續用嚴肅認真的表情和口氣道，“叔叔，你問吧，不要緊張，加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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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草，我草，我草，老子幹完這趟，怕是要去醫院做個體驗……
何勝明明顯感覺到心臟不適，他趕緊深呼吸調整了一下，而這表現落在金校長和苗校長的眼裏，仿佛還真是在控制緊張情緒。
《東甌日報》的記者，什麽時候業務素質低到這種程度了？
兩個校長對視一眼，然後再看何勝明，覺得這人就沒之前感覺中的那麽厲害了。
何勝明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形象算是崩塌了，等把情緒控制下來，幹脆也懶得裝了，開門見山就對林渺道：“小朋友，我前些天在報紙上看到一篇作文，題目叫作《門》，據說是你寫的。真的是你寫的嗎？”
林渺微微一笑，答非所問道：“丁少儀和你談過我嗎？”
何勝明有點火氣上來了，眉頭一皺，沈聲道：“我和丁主任是兩個部門的，而且部門還隔得比較遠，所以她不是我的直管領導。這次的采訪並不是她……”
說到這裏，何勝明卻自己猛然一頓。
林渺反問道：“哥，想明白了嗎？”
何勝明看林渺的眼神，徹底變了。
眼前這個小東西，不是神童，他就是個妖怪。
“你今年……真的只有6歲？”何勝明神情凝重地問道。
“7歲了。”林渺道，“這個月剛滿7周歲，等過了年，虛歲就是8歲了。”
何勝明又問：“你什麽時候開始認字的？”
林渺隨便鬼扯道：“大概三四歲吧。”
“跟誰學的？”
“新華字典。”
“……”何勝明盯著林渺沈默了許久，才繼續問道，“那寫文章呢？跟誰學的？”
“這個可多了。”林渺掰著指頭數道，“莎士比亞、托爾斯泰、泰戈爾、狄更斯、馬克吐溫、蕭伯納、王爾德、卡夫卡、塞萬提斯、簡奧斯丁、馬爾克斯、司湯達、葉芝、福樓拜、普希金、巴爾紮克、大仲馬、凡爾納、李白、杜甫、蘇軾、湯顯祖、關漢卿、海明威、曹雪芹、魯迅、沈從文、茅盾、老舍、金庸、古龍、三毛、張愛玲……”
“等等！”何勝明猛一拍桌，抓狂地問道，“三毛和張愛玲的書你都看？”
“這有什麽？”林渺很不以為然地回答，“我連瓊瑤的書都看，三毛和張愛玲已經算很高端很高端了好吧？而且我還給《情深深雨濛濛》遍了首歌呢，你想不想聽？”
何勝明還在懵逼，林渺就已經唱起來：“啊~情深深雨濛濛，天也無盡地無窮，高樓望斷情有獨鐘~”
何勝明目瞪口呆。
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是白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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